日前，一則關于今年以來上市公司跨界光伏的名單在社交媒體流傳，20家來自不同行業的上市公司被點名，比如做玩具的沐邦高科、造紙的景興紙業、做乳品的皇氏集團、生豬養殖的正邦科技、地產行業的藍光發展等。梳理上述名單不難發現，這其中不少公司都來自夕陽行業，部分公司甚至出現經營危機，一時間，押注光伏似乎成了逆天改命的財富密碼。

作為資本市場當下最熱門的賽道，光伏行業的發展空間大家都普遍看好，但蜂擁而至的各路資本如飛蛾撲火般地跨界光伏勢必也對產業生態造成巨大的破壞。8月底，工信部辦公廳、市監總局辦公廳、國家能源局綜合司三部門聯合印發《關于促進光伏產業鏈供應鏈協同發展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要求優化建立全國光伏大產業大市場，積極推動建設新能源供給消納體系。江蘇鑫基環保科技研究院董事長付樹兵指出，《通知》中要求的“協同發展”可謂切中肯綮，也為“過熱”的光伏行業打了一針“清醒劑”。

企滿為患，光伏賽道已高度內卷

據本報記者統計，僅今年以來，宣布跨界光伏領域的上市公司便達到26家，這些“巨鱷”跨界資金動輒百億起步。更有趣的是，這些跨界企業的主業五花八門，而且大部分與光伏毫不相干，有造紙的、做房地產的、搞養殖的，還有賣玩具的。這些上市公司或是設立、收購光伏公司，或是投資新建光伏項目，或是聯手其他企業共建新公司，扎堆涌入光伏發電、光伏新材料、光伏電站和光伏異質結等多個細分領域。就連曾經數次在光伏領域折戟沉沙、幾十億元投資打了水漂的江蘇陽光，也再度宣布擬在包頭建設多晶硅、硅棒等全資子公司，這次的總投資更是達到驚人的200億元。

除了這些新晉“玩家”，光伏行業內原有的頭部企業也在摩拳擦掌，試圖實現光伏全產業鏈的控制。上個月，硅料龍頭通威股份憑借對上游硅料的掌控和價格優勢，強勢向下游的組件業務延伸，導致目前的光伏組件四巨頭隆基綠能、晶科能源、晶澳科技和天合光能的股價大跌，四家總市值合計蒸發上千億元人民幣。東方日升的市場部門負責人告訴記者，光伏賽道本來就已經高度內卷，很多企業都在拼命擴產，在通威發布要做組件后，行業內其他企業股票直線下跌。

付樹兵認為，光伏賽道企滿為患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近年來光伏產業的較高增速。Choice數據顯示，在已披露中報的88家光伏板塊企業中，有77家實現了營收同比增長，甚至有12家企業營收同比翻倍。其中通威股份實現營收、凈利均創下歷史新高，并以603.39億元總營收登頂，首次超越A股光伏板塊“營收王”隆基綠能。值得注意的是，光伏行業不同產業鏈上的利潤分布發生了改變，中上游企業表現更為優異，硅料企業更是成為最大贏家。據不完全統計，16家上半年營收突破百億大關的光伏企業中，除了通威股份，還包括特變電工、大全能源、協鑫科技、新特能源、合盛硅業五家以硅料為主營的企業。而光伏輔材領域的頭部企業——光伏膠膜龍頭企業福斯特以及光伏玻璃領域的福萊特、南玻A，也紛紛跨入10億元“俱樂部”。此外，上市公司熱衷于跨界光伏的關鍵原因，便是涉足光伏之后的股價暴漲。綠康生化的案例就非常典型，該公司發布以6倍溢價收購光伏產業鏈公司100%股權公告后，曾引發股價連續5個交易日“一”字漲停。

“蛇頭豬尾”，光伏產業鏈分布極不均勻

付樹兵指出，當前光伏賽道上雖然企業眾多，但是從產業鏈的角度來看，分布非常不均勻，跨界玩光伏的企業大多扎堆于產業鏈下游，如乳企皇氏集團和益智玩具企業沐邦高科跨界光伏電池片，豬企正邦科技和地產商藍光發展跨界光伏發電領域，房地產企業天宸股份和金屬制品企業寶馨科技跨界光伏異質結。對于這些新玩家來說，光伏下游行業技術門檻相對較低，上手要容易一點，但面臨的競爭也更為激烈。選擇跨界光伏產業上游的企業要少得多，特別硅料這一塊，不僅要面對極高的投資和技術成本，還面臨行業龍頭企業的“絞殺”。所以當前的光伏產業鏈布局，更多地呈現出“蛇頭豬尾”的格局。

雄心勃勃的江蘇陽光就試圖跨界進入光伏產業鏈的中上游環節，但僅剩7.72億元的賬面資金似乎不足以支撐該計劃。很多業內人士更是直言不諱地表示，江蘇陽光跨界嵌入的環節雖然投資門檻低一些，但對于幾乎沒有技術積累的企業來說，跨界光伏的成功率很低，專業的賽道需要專業的“運動員”。

SEMI中國光伏標準委員會聯合秘書長呂錦標則建議跨界企業選擇冷門環節，目前多晶硅、硅片、電池、組件主產業鏈的競爭尤其激烈，應該避開，可以充分結合自身優勢，進入輔助配套環節。

同質化競爭的切膚之痛也讓越來越多的光伏企業認識到，全產業鏈布局將會成為未來光伏產業的主流，上中下游的分工將變得越來越模糊。有硅料在手，可以掌握下游定價，并最終對電站形成相對議價能力，最后以較低的成本獲得更多的訂單。實際上，多家光伏頭部企業近期也不斷向上下游一體化邁進。隆眾資訊光伏行業分析師于多表示，光伏的一體化加強趨勢難擋，行業內大部分企業都在布局除自己本身優勢外的其他領域，并進行上下游產業鏈統一規劃以保障生產的安全穩定。目前較為常見的是生產電池片企業同時布局組件或硅片，但能夠進入硅料領域的企業很有限，這主要是因為硅料環節本身是重資產、大化工的運營模式，投資成本極高。

果斷出手，“有形之手”引導產業協同發展

面對魚龍混雜的光伏市場，相關監管部門果斷出手，整頓一些“不和諧”現象。比如在光伏發電項目開發建設中，部分地區和單位存在囤積倒賣電站開發等資源、強制要求配套產業投資和采購本地產品等行為。這些行為存在著割裂市場、區域封閉的傾向，干擾了光伏產業鏈和供應鏈的順暢運行。《通知》的印發，就是要及時杜絕這種現象，消除影響，保障光伏產業健康有序發展。

此外，針對光伏產業鏈各環節分布不均的情況，《通知》從產業布局、行業秩序、全鏈合作、產業供需等方面提出了指導意見。針對割裂市場的現象，要求各地優化營商環境，規范市場秩序，支持各類市場主體平等參與市場競爭，引導各類資本根據“雙碳”目標合理參與光伏產業，引導企業穩固供應鏈，提升產業鏈水平，共同推進產業協同發展，保障光伏產業鏈供應鏈穩定運轉。資深從業人士袁翔表示，工信部的發文對資本跨界“瘋狂”涌入光伏領域給了很好的警示，以避免重復投資、落后產能投資后的資源浪費和過剩。

此外，證監部門也對部分跨界光伏的上市公司開展詢問，以防企業“PPT搞光伏”，在資本市場上圈錢。此前，針對豬企正邦科技斥資百億投光伏的消息，深交所發布關注函，要求其結合主營業務，詳細說明與國家電投開展本次合作的背景、目的與具體合作方式，與公司現階段發展狀況以及未來發展規劃是否匹配等諸多問題。今年8月23日，皇氏乳業也收到深交所關注函，要求其說明該公司是否存在利用信息披露配合二級市場炒作、是否存在接待機構和個人投資者調研的情況及詳情等。同樣面對上交所的問詢函，江蘇陽光承認，公司擬投資光伏業務尚處于早期意向階段，能否實際推進尚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

作者：樊駿 尹穎 來源：江蘇經濟報 責任編輯：jianp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