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國光伏企業成批落水,重災區中不乏巨型民企。蹊蹺的是,肩扛背馱攜巨資趕救民企的,不僅有焦慮自己貸款的銀行,還有以往只在樓上喊話鼓勁兒、最多拋幾個政策的各級政府。但很快人們看懂了,這近乎是場綁架案。更不可思議的是,政府和銀行送來錢,有民企卻一心只想死。
這次不是國企綁架銀行和政府的老套游戲,自然也沒有程式化的演繹。此前,媒體不斷替民企鳴不平,聲討政府和銀行將資源向國企傾斜。但僅從這次曝光最多的無錫尚德、江西賽維和漢能控股這三大民營光伏巨頭的興衰軌跡看,他們如出一輒地從容駕馭銀行和政府,令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對民營經濟有了更深切的認識。
首先,給政府和銀行講個大故事,便迅速獲得土地、貸款、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中國的光伏企業家,之所以能用幾年之功書寫了聲震全球的造富神話,迅即又在神話里躺著中槍,全行業幾近崩潰打回原形,成也光伏故事太大太新,敗也太大太新。它大到鐵定是下一代能源主要發展方向,進比不進好,早進比晚進好。遺憾的是,中國光伏神話至今無法擺脫核心技術和主要市場兩頭在外的尷尬。因此,當順風順水時,千萬人呼應;當墻倒屋裂時,萬萬人哄砸。
其次,將講故事換來的資源打包,再做成金融產品(如債券)出售。如今,已有6家中國光伏企業成功發債,但評級均已降為負面,害苦了政府和銀行。發債前,政府只是為企業服務的第三方,不介入企業經營,市場風險壓根不會轉嫁給政府;而銀行與企業是甲方和乙方的貸款關系,甲方風險明顯低于乙方。這個看似誘人的利益均勢,在創新企業發債后,瞬間被破:當三方信用捆在一起做成融資產品售出后,就成了一根線上的螞蚱——同為債務人,共擔原本應由企業更多承擔的市場風險。
再次,當風險爆發后,在企業利益和社會責任之間,民營企業家偏向更為市場化的前者——破產逃債。此舉不僅可把左口袋的風險都轉嫁給線上的其他螞蚱,還可守住右口袋的萬貫家財,在老伙伴和老家人的悲鳴中數錢數到心安。無錫尚德前董事長施正榮堪稱極品。為了阻止無錫尚德破產,保幾萬人就業也保住無錫市名片,無錫市政府曾提出,政府出面購買2013年3月到期的數億美元的公司可轉債,同時邀國開行注資救助,但有個前提,即施正榮需將全部個人資產做無限責任擔保。此方案立即遭施的拒絕,因為他決意抹掉全部債務,保全上市公司和自身利益,再擇機另舞長袖。
這場聲勢浩大且震動全球的中國光伏綁架案,激怒了許多人,也激醒了更多人,它帶給中國政府、銀行和企業界兩方面新思考:
第一,當民營經濟發展壯大時,資本的玩法正在從量變走向質變。當大體量民營經濟噴血時,中國政府和銀行該如何應對?坊間流傳最多的是,“光伏企業將大面積國有化”,再走回頭路。想回頭做減法的無奈可以理解,但是真回得去嗎?
第二,戰略性新興產業關乎中國的長期產業競爭力和國家經濟安全,不僅僅是高核心技術產業,也是高資本聚集產業。因此,戰略性新興產業在加速向各種經濟開放的同時,也要重視其資本運作體系的高效率和高安全性。
中國的改革開放正在經歷最特殊的時期,此次光伏綁架案之復雜之極端,可謂最新改革攻堅的縮影。